刚才家属说起明天就是他爸爸去世一周年,我就也立刻想起去年这时候我在南京,买了轮椅带我爸爸在医院排了整晚队,拍了片子诊断为病毒性肺炎,没有床位,给开了六片芬必得,别的药没有,别的什么也没有,当晚打发回家。他连续几天血氧低到92以下,有两天甚至到88。我妈妈大小便失禁。我没有经验,没有别的参照系,只看到我公公的例子,就觉得我父母都要死了,至少我爸是死定了。我白天做好饭收拾好家里,有空就去跑各处医院看哪里有床位,回到小区远远看着家里阳台,想着几个月以后这个家也许已经空了,再过几年这里不知住着谁了,我父母在世上的痕迹就消失了。后来他们竟然都靠自己抗过来了,我爸爸留下了心脏病,但毕竟活下来了。
希腊有哀歌的传统,在他们的罐子上可以看到,女人向天举着手,扯自己头发,这里面是有歌声有哀嚎的,我们听不到,因为我们离得太久远了。但那天晚上我在南京第一医院,我真的没听到声音,连重症室里都只传来床和轮椅推来推去的声音,偶尔有些呻吟。挂号室挤了那么多人,连说话的声音都不多,隔不了一会几个人推着一架担架飞奔进来,有的上面躺的人还很年轻,跑的人,躺的人,都没有声音。在照CT的地方,挤了很多很多人,秩序井然,血汗工厂流水线一样几乎一分多钟就可以照一张CT,不时有陪伴的人没来及跑出来,被关在里头一同受了照射,大家也都认了,什么也不说拿了条就走。我小时候南京人以吵架及在公共汽车上抢座之凶狠著称,我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文明成这样了,秩序井然的混乱,安静的惊慌,到了要消失的时候,象我公公那样,就沉默的消失了。
好棒,我也想去海产的世界摆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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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觉得人对声音的认知很像痛觉,大家以为痛是受伤就会痛,但其实痛觉是大脑制造的,疼痛是小偷闯入金库响起的警报,而不是小偷偷走的黄金,每次疼痛都会唤起大脑不同区域的神经元,唤起我们的感觉(检测危险信号及其来源的区域)、情感(操控焦虑与压力的区域)和认知(使人产生思想、记忆、信仰与预期的区域),当你看着伤口感受到疼痛时,同时也会忆起过往受伤的经历,你感受到感觉可能也有部分是记忆,这就像声音,雪踩在地上很像咔滋的咀嚼声,下雨时哗啦的声音很像锅里油烧得正忘,声音音效设计师用哈密瓜破裂的声音模拟头骨被敲碎,通心粉碎裂模拟骨折,我们听到声音时唤起的其实也是记忆和情感,大脑迅速匹配到一个相似的东西来让我们去理解这些东西,做出反应。
我为平静的生活做了很多。